過去學者基於考古、體質、文化等特徵,將「民族」定義為有共同血統、語言、文化、生活習慣等的人群。六零年代後,人類學家轉而更強調主觀認同與族群邊界的族群定義。王明珂嘗試以中國人族群邊緣的形成與變遷來嘗試解「什麼是中國人」,以底下幾個例子說明。

中國黃土高原邊緣,包括青海河湟、內蒙古鄂爾多斯及其鄰近地區、遼西三個區域,原本接受仰韶與龍山文化的影響,人類生態上與黃河中下游地區沒有太大差別。大約在西元前20001000年左右,氣候變得乾冷,青海地區養羊的風氣漸漸勝於其他家畜,同時陶器數量減少,陪葬品變成了馬牛羊的腿骨。這即是以擴大對自然資源的利用,進而放棄了不利移動的文化因素,所以氣候乾旱化使得農牧混合經濟區南移,西元前1400年左右,在現在的陜、晉、冀三省之北,出現了一群倚賴牧羊的人群,為了生存而爭奪南方人群的農牧,南方的商人在甲骨文中稱他們為「羌」,即羊人。後來的周人也幾經遷徙後,重新強調農業與定居,以區別那些非農業、非定居的人群。

南北的對立,在西周到春秋時期逐漸凝聚成華夏觀,華夏諸國紛紛吞併或驅逐戎狄,並建築長城,這亦迫使北方人群更加遊牧化,從此沿著長城展開數千年資源競爭與維護的戰爭。商、周時期,華夏與夷戎蠻狄之分的觀念逐漸形成,其凝聚則賴共同祖源記憶,華夏各國上層家族把各種彼此的古帝王英雄傳說逐漸串聯起來,如帝嚳成為商人與周人的共同祖先。到了漢代,黃帝與炎帝成了所有華夏的共同始祖,此後「炎黃子孫」的記憶變成華夏的根源。

華夏邊緣形成後,隨著擴張,逐漸向西、南漂移,他們一方面重新定義誰是異族;一方面把原來的非華夏假借華夏祖源成為華夏。例如「羌」有西方異族之意,隨著商代到東漢,版圖向向甘肅的隴西、河西走廊、青海河湟西移,「羌」的位置也在改變,所以王明珂認為「羌」並不是代代住在中國西疆的某一民族,而是代代存在華夏心中的一種對西方異族的概念,而羌人的西推,正是夏邊緣向西擴張漂移的歷史。

另一方面,邊緣人群也以假借或尋得華夏祖先以成為華夏,春秋時期的「太伯奔吳」故事,就是反映吳國王室的華夏化。其他如箕子、徐福、莊蹻的歷史傳說,分別是對朝鮮、日本與雲南地區的人群開放其族群邊界。

摘自:王明珂,〈什麼是中國人?──華夏邊緣的形成與變遷〉,頁72-7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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