壹、前言

「唐伯虎點秋香[1]」的淵源考證,趙景深(1902-1985)在〈三笑姻緣〉本已有詳盡的介紹[2],但此文完成年代相當早,從文中可知有些史料趙氏用的是轉手史料,並且在既有的材料上亦有解讀錯誤的地方,本文即在趙文的基礎上,再論唐伯虎點秋香故事演變的問題。

 

貳、馮夢龍三版演變

「唐伯虎點秋香」的故事,在馮夢龍(1574-1646)筆下共有三個版本,依寫成的前後順序分別為《古今譚概》的〈傭〉、《情史》的〈唐寅〉、《警世通言》的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。此三版中男主角皆為唐寅(1470-1523),女主角前二版為桂華,第三版易為秋香。

〈傭〉可能是馮夢龍在他書上採集而來的故事,因其內容與《雅謔》的〈傭書〉與〈傭〉內容幾乎一樣。該故事敘述唐寅至茅山進香,愛上一個艷麗的丫環,探究以後發現她是華察(1497-1574)的女婢,名為桂華,遂混入華府做抄書的工作。進入華府後,唐寅改名為華安,並逐漸受到重用,最後與桂華結為連理。婚後兩人遁逃回蘇州,華察命人找尋,皆無下文,直到他偶至蘇州,發現唐寅與家傭極似,進而詢問,唐寅於是請桂華出堂,調侃道:「你說我像華安,不知道桂華也像這個女子嗎?」全文僅三百餘字,如下:

唐子畏往茅山進香,道出無錫。晚泊河下,登岸閒步,見肩輿東來,女從如雲,中有丫鬟尤豔。唐跡之,知是華學士宅,因逗留,請為傭書。改名華安,復寵任,謀為擇婦,因得此婢名桂華。居數日,為巫臣之逃。華(按:華察)令人索之,不得。久之,華偶至閶門,見書肆中一人持文翻閱,極類安。私詢之,人云:「此唐解元也。」明日,修刺往謁,審視無異。及茶至,而枝指露,益信,然終難啟齒。唐命酒對酌,華不能忍,稍述華安始末以挑之。唐但唯唯。華又云:「貌正肖公,不知何故?」唐又唯唯。華不安,欲起別去。唐曰:「少從容,當有所請。」酒復數行,唐命燭導入後堂,召諸婢擁新娘出拜。華愕然。唐曰:「無傷也。」拜畢,因攜女近華曰:「公向言某似華安,不識桂華亦似此女否?」乃相與大笑而別。見《涇林續記》[3]

第二版《情史》的〈唐寅〉,馮夢龍進一步加入了更多劇情,成為一篇結構較完整的故事,長度亦從原本三百餘字的篇幅增加為一千五百餘字。〈唐寅〉全文分為兩部分,第一部分為敘述「唐伯虎點秋香」故事的本文;第二部分為節錄王同軌《耳談》的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前半篇。

〈唐寅〉故事一開場,馮夢龍就深刻描述唐寅外的外貌、個性,並且杜撰與華察的關係,為唐寅入華府的機緣埋伏筆:

唐伯虎(原文小註:名寅,字子畏),才高氣雄,藐視一世,而落拓不羈,弗脩邊幅。每遇花酒會心處,輒忘形骸。其詩畫特為時珍重。錫山華虹山學士,尤所推服,彼此神交有年,尚未覿面[4]

而後遇見桂華的劇情大致與〈傭〉相同,不過更明確指出交通工具為搭船,並且增加了一段用計遁逃的劇情:

唐歸舟,神思迷惑,輾轉不寐。中夜忽生一計,若夢魘狀,被髮狂呼。眾驚起,問故。唐曰:「適夢中見一天神,朱髮獠牙,手持金杵,云:『進香不虔,聖帝見譴,令我擊汝。』持杵欲下,予叩頭哀乞再三,云:『姑且恕爾,可隻身持香,沿途禮拜,至山謝罪,或可倖免。不則禍立降矣!』予驚醒戰悚。今當遵神教,獨往還願。汝輩可操舟速回,毋溷乃公為也[5]。」

離開同伴後,唐寅不是到華府,而是到華家開設的當鋪。對於混入華府的過程有比較細緻的描寫,也將開場時與華察「神交有年,尚未覿面」的伏筆作了交代:

(按:唐寅)潛至華典中,見主櫃者,卑詞降氣,曰:「小子吳縣人,頗善書,欲投府上寫帖,幸為引進。」即取筆書數行於一紙,授之。主者持進白,華呼之入。見儀表俊偉,字畫端楷,頗有喜色。問:「平日習何業?」曰:「幼讀儒書,頗善作文。屢試不得進學,流落至此,願備書記之末。」公曰:「若爾,可作吾大官伴讀。」賜名華安,送至書館[6]

進入華府後,〈傭〉只有「復寵任,謀為擇婦」,而在〈唐寅〉中則具體寫出的工作內容。起初是伴讀郎,隨後嶄露才氣,遂為華察所喜,改掌文房。不久,因管賬人亡故,華察乃命唐寅暫時接任管賬,而後因表現優異,欲使唐寅正式接管,不過嫌其未婚,難以重託,於是呼媒為擇婦,唐寅遂藉此迎娶桂華:

安聞(按:擇婦事),潛乞於公素所知厚者,云:「安聞主公提拔,復謀為置室,恩同天地。第不欲重費經營,或以侍兒見配可耳。」所知因為轉達。華曰:「婢媵頗眾,可令自擇。」安遂微露欲得桂華。公初有難色,而重違其意,擇日成婚。另飾一室,供帳華侈[7]

接下來的發展與〈傭〉幾乎一致,即唐寅向桂華吐露情實,兩人私奔歸蘇,華察知曉後令人遍查,皆無下文。過了一年多,華察偶至閶門,發現一人長得與唐寅極似,深入探問後,唐寅起初唯唯,不肯承認,最後眼見難以隱瞞,遂入後堂,請新娘出拜,笑曰:「公言華安似不佞,不識桂華亦似此女否?」華察發覺被唐寅捉弄了,也覺得好笑,回府後厚具裝奩贈女。值得注意的是,文中在出處上與〈傭〉有出入,〈傭〉於條末記載:「見《涇林續記》[8]」而〈唐寅〉則言:「此事出自《涇林雜記》[9]

〈唐寅〉的第二部分則記載馮夢龍言:「又《耳談》載陳玄超事,與此絕類。」並節錄了王同軌(1620年前後在世)《耳談》的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前半篇。其故事的男主角為陳玄超,其外祖父為吏部官員。一次與朋友登虎丘時,忽然「見宦家夫人遊者婢,姣好姿媚,笑而顧己」,不覺心動,於是穿著破舊的衣服至其家求職,被主人留下來教導二子讀書。而後,陳玄超以娶妻為由求歸,二子不從,要他在家中女婢中擇一便可,陳玄超遂言:「必不得已,秋香可。」順利地與秋香結婚。最後,主人知道了陳玄超的來歷與事件始末,大為驚駭,趕緊準備了厚禮連同秋香一起送給了陳玄超,。〈唐寅〉的第二部分全文如下:

又《耳談》載陳玄超事,與此絕類。陳玄超,名玄句,吳人。父侍御,疏論嚴氏(按:嚴嵩),謫死。玄少年,倜儻不羈。嘗與客登虎丘,見宦家從婢姣好姿媚,笑而顧己,悅之,令人跡至其家。微服作落魄,求傭書焉。留侍二子。自是二子文日奇。父、師大驚,不知出玄也。已而以娶求歸,二子不從,曰:「室中惟汝所擇。」曰:「必不得已,秋香可。」即前遇婢也。二子白父母以娶。玄既娶,婢曰:「君非虎丘遇者乎?」曰:「然。」曰:「君既貴公子,何自賤若此?」曰:「汝昔笑顧我,不能忘情耳!」曰:「妾昔見君服喪,表素而華其裏。少年挑撻可笑,非有他也。」玄謂不然,益兩相歡。會有貴客過其主人,玄因假衣冠謁客。客與歡甚,從容言及白吏部。蓋玄之外父吏部,正柄國尊顯。主人聞,大駭,始悉玄始末。亟治百金裝,並婢贈之。二事若出一轍。然華學士憐才,而陳之主人未免勢利矣。他書亦有以秋香事混作唐子畏者[10]

此即馮夢龍轉引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前半篇,該文後半篇敘述陳玄超娶妾與遇銅帽仙人成道經過,此不贅述[11]

馮夢龍〈傭〉與〈唐寅〉,女主角之名皆為桂華,且無桂華對唐寅一笑的元素。馮夢龍可能是參考了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中秋香「笑而顧己」的材料,遂將其化用,將女主角之名改為秋香,並加入了春媚、夏清、冬瑞三女婢相襯[12]且以「一笑因緣」為題旨,取名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。到清代時,各種戲曲更加以改編,更有「三笑」姻緣之版本。

馮夢龍的第三版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全文雖達六千餘字,但架構與〈唐寅〉一致,只是穿插了唐寅的詩詞(按:其中數首為馮夢龍杜撰),更為詳盡的背景描寫、對話,及安排王寵(1494-1533)、文徵明(1470-1559)、祝允明(1460-1526)出場,增加了真實感,例如其開頭即交代唐寅下獄的事體:

伯虎會試至京,文名益著,公卿皆折節下交,以識面為榮。有程詹事(按:程敏政)典試,頗開私徑賣題,恐人議論,欲訪一才名素著者為榜首,壓服眾心,得唐寅甚喜,許以會元。伯虎性素坦率,酒中便向人誇說:「今年我定做會元了。」眾人已聞程詹事有私,又忌伯虎之才,鬨傳主司不公,言官風聞動本。聖旨不許程詹事閱卷,與唐寅俱下詔獄,問革。伯虎還鄉,絕意功名,益放浪詩酒,人都稱為唐解元[13]

除外,對於唐寅與秋香的邂逅也深入的描繪。前二版的「茅山進香」被改為「閶門遊船」,唐寅更設法追求秋香,與前二版相較,顯得更為積極:

解元倚窗獨酌,忽見有畫舫從旁搖過,舫中珠翠奪目,內有一青衣小鬟,眉目秀豔,體態綽約,舒頭船外,注視解元,掩口而笑。須臾船過,解元神蕩魂搖,問舟子:「可認得去的那隻船麼?」舟人答言:「此船乃無錫華學士府眷也。」解元欲尾其後,急呼小艇不至,心中如有所失[14]

眼看佳人漸遠,唐寅趕緊命童子覓船,自己亦見船就把手相招,亂呼亂喊,正巧遇上好友王寵的船。王寵欲往茅山進香,唐寅便瞎說:「我也要到茅山進香,正沒有人同去。如今只得要趁便了。」徑跳過船去追舫。之後便如〈唐寅〉相同,先是假裝做噩夢擺脫王寵;後進當鋪,以典錢為由與主管相見,說欲投一大家充書辦之役,混進華府。只是在與華察應對時,更主動地表示:「身價不敢領,只要求些衣服穿。待後老爺中意時,賞一房好媳婦足矣。」在華府內唐寅亦賦詞〈黃鶯兒〉:「風雨送春歸,杜鵑愁,花亂飛,青苔滿院朱門閉。孤燈半垂,孤衾半攲,蕭蕭孤影汪汪淚。憶歸期,相思未了,春夢遶天涯。」以表思秋香之情[15]。而後的劇情亦如〈唐寅〉,只是此版文末已沒有再註明出係處來自《涇林雜記》或《涇林續記》,推測可能是故事經兩次改寫已大為增色,與本源內容已相去甚遠所致。

由於馮夢龍在《情史》中的〈唐寅〉只節錄了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的前半段,此造成了兩個現象,其一,包括許多清人及民國史家以為〈唐寅〉是「唐伯虎點秋香」的最初版本,而忽略了〈傭〉。其二,〈唐寅〉中節錄的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因為只有前半段,而後半段最末有載:「玄嘗為吉氏子,故人稱「吉道人」。屠長卿有《吉道人傳》,予稍省其繁,置之《談》(按:耳談)[16]」亦為人所忽略。

 

表一、馮夢龍三版演變圖

書名/篇名

/女主角

篇幅

出處源流

《古今譚概》/〈傭〉

唐寅/桂華

約三百字

《涇林續記》

《情史》/〈唐寅〉

唐寅/桂華

約一千五百字

《涇林雜記》

《耳談》/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

陳玄超/秋香

約三百字

《吉道人傳》

《警世通言》/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

唐寅/秋香

約六千字

未註明

 

參、錯引《涇林雜記》

馮夢龍初版既言出《涇林續記》,次版卻言《涇林雜記》,此二書作者前者為周玄暐(生卒年不詳);後者為周復俊(1496-1574),兩人係為祖孫[17]本疑二處必有一處為誤載,但查閱明刻本《涇林雜記》以及《涇林續記》竟全無所獲[18]。僅有《涇林續記》中〈無錫華虹山家藏古玩〉、〈章楓山與婢私通〉、〈松江徐繼齋嫁女〉與「唐伯虎點秋香」有些微相關[19]。〈無錫華虹山家藏古玩〉是人物相關(按:《涇林續記》不只一次提及華察),〈章楓山與婢私通〉大意為章楓山位居尚書,無子無姪,一日獨坐小齋,有一名為春香的小婢送茶至,公不覺情動,遂與婢私通。〈松江徐繼齋嫁女〉大意為松江徐繼齋欲嫁女,求聘者雖多,但徐皆不允。忽有一少年至,名曰張以誠(按:萬曆二十九年進士及第)。能作文,藻蔚煥發,徐喜之,遂將愛女許配與張。但此二故事與「唐伯虎點秋香」之架構全然不同。再者,〈傭〉、〈唐寅〉的女主角皆名桂華,尚與秋香無涉,因此春香絕非秋香之源,故此皆非「唐伯虎點秋香」的本源。

《涇林雜記》及《涇林續記》查無「唐伯虎點秋香」事體原因可能有二,其一為馮夢龍誤載,然初版誤載尚且可通,二版再誤,不合常理。除非馮夢龍未觀得該書,而從巷議之言,或者刻書人誤植,否則可能性不高。其二為刻本、鈔本所漏輯,《涇林續記》於《涵芬樓秘笈》與《續修四庫全書》皆有收錄,兩版互對,已知互有增漏,故漏輯可能性較大。

趙景深的文中只援引了馮夢龍第二版〈唐寅〉與第三版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,而未引用收錄在《古今譚概》的第一版〈傭〉。可推測趙氏雖看過《雅謔》的〈傭書〉但卻沒有看過〈傭〉,故不知〈傭〉與〈唐寅〉的出處不一致,並且趙氏亦沒有看過《涇林雜記》,所以在轉引《涇林雜記》時,底下的註解寫道:

《涇林雜記》,見《曲海總目提要》二十卷引,又馮夢龍《情史》四卷唐寅條與此同。又浮白齋主人亦《雅虐》節引之,惟刪落亦多。《朝野異聞錄》敘述尤簡,趙甌北《讀史劄記》引[20]

董康(1867-1947)著《曲海總目提要》時亦沒有看過《涇林雜記》原書,由於〈唐寅〉最末有載:「此事出自《涇林雜記》。」所以董康便直接引〈唐寅〉,以為此便是《涇林雜記》的原文,並且未註明出處,而是寫道:「秋香事,《涇林雜記》名桂華。」以及「《涇林續記》云……(按:續接〈唐寅〉文)[21]趙景深未讀過《涇林雜記》,卻讀過〈唐寅〉,因此他若將《曲海總目提要》的引文與〈唐寅〉兩相對照,會發現完全一致,再加上他蒐集到的其他材料,如趙翼《廿二史劄記》有載:「唐寅慕華虹山(按:鴻山)學士家婢,詭身為僕得娶之,後事露,學士反具資匳,締為姻好(原文小註出處:《朝野異聞錄》)[22]」遂以為《曲海總目提要》引的就是《涇林雜記》原文,殊不知此係馮夢龍所作。

即使《涇林雜記》及《涇林續記》目前查無「唐伯虎點秋香」之源,但仍可確定董康、趙景深皆誤以為〈唐寅〉為《涇林雜記》。此即據〈傭〉所記。已知〈傭〉成文年代最早,為一極簡扼之故事,且又於文末言:「見《涇林續記》。」因此《涇林續記》倘若有載,應為一簡要之故事,而〈唐寅〉顯然係根據〈傭〉基礎所增色。因此若引〈傭〉作為《涇林續記》尚且合理,引〈唐寅〉為《涇林雜記》與事實不符。

惟〈唐寅〉既載:「又《耳談》載陳玄超事,與此絕類……二事若出一轍。然華學士憐才,而陳(按:陳玄超)之主人未免勢利矣。他書亦有以秋香事混作唐子畏者[23]」可知此期有各種版本並行,而兩事內容極為類似,應有一共同之本源。趙景深認為「唐伯虎點秋香」之源應係元曲喬吉的《李太白匹配金錢記》,略言:

《三笑姻緣》雖是明朝唐伯虎的事,它的遠祖恐怕還是元曲。這個元曲就是喬吉的《李太白匹配金錢記》……這一篇雜劇,敘的是唐朝的事情。但我們可以看出,韓翃是唐伯虎,柳眉兒是秋香,王府尹是華太師,王正是華文、華武,賀知章李太白是文徵明、祝枝山[24]

對於此說,我提出二點不同的看法。其一,《李太白匹配金錢記》雖有做「門館先生」的類似情節[25]。但比照兩者,總體而言差異仍大,難以相提而論。其二,《李太白匹配金錢記》已為一極完整的雜劇,況文徵明、祝允明是馮夢龍於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才加入的元素,而後在彈詞《三笑姻緣》發揚,唯一可附會之處,就是馮夢龍三個版本的唐寅都有「枝指」的特徵,與祝允明相同[26]。但趙氏引用的《涇林雜記》(按:實際上是〈情史〉)根本就沒有文徵明、祝允明的角色,其假設與事實不符。顧頡剛論古史時嘗提出「層壘造成說」,認為時代愈後,傳說愈長[27]。顧氏研究孟姜女故事之演變即是依照此論,再取民族學之材料,如戲曲、歌謠得到結論[28]試想,溯故事之本源,竟係由繁化簡,再由簡添繁,不合乎於常理。因此,趙景深此論,我以為有待商榷。

 

肆、秋香的淵源

趙景深認為〈唐寅〉中唐寅「手有枝指」係作者將唐寅與祝允明附會,因祝允明曾撰詩提及秋香[29]。所以「唐伯虎點秋香」的故事是化用祝允明與秋香的關係,其寫道:

本來,這故事(按:唐伯虎點秋香)可以加在唐寅的朋友祝枝山身上,因為祝枝山集中有《秋香便面》的詩。所謂秋香,是成化間南京舊妓院,或許就是《無聲詩史》上所說的林秋香。而手有六指,也正是祝枝山的畸形生長。但據《碧蓮鏽符》所說,章斌是中過解元的,唐寅也是中過解元的,祝枝山並不曾中過解元,並且唐寅的名聲比祝枝山大,於是把秋香,六指等事,一齊移給唐寅[30]

趙景深的推論主要是引申自梁紹壬在《兩般秋雨庵隨筆》的〈秋香〉[31],其寫道:

唐解元竊婢秋香事,小說家多艷稱之。案南京舊妓院,有秋香,後從良。有舊相識求見,以扇畫柳題詩拒之,云:「昔日章臺舞細腰,任君攀折舊枝條。如今寫入丹青裏,不許東風再動搖。」見梅禹金《青泥蓮花記》。祝枝山有題面詩云:「晃玉搖銀小扇圖,五雲樓閣女仙居。行間著過秋香字,知是成都薛校書。」是蓋又一秋香也 [32]

民初史家孟森也同意這個說法,略言:

是為世傳三笑彈詞之秋香,絕非唐子畏事。然則彈詞中之唐、祝二公,子畏與秋香事無涉。枝山乃有題秋香便面一詩,特非此(按:指《耳談》的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前半篇)一秋香耳[33]

名妓秋香原名林奴兒,其「風流姿色冠於一時,學畫於史廷直、王元父二人,其筆力清潤[34]。」沈周(1427-1509)曾題,〈畫調寄臨江仙〉云:「舞韻歌聲都摺起,丹青留箇芳名[35]。」林奴兒係成化年間人,略早於成化六年(1470)出生的唐寅,按兩人年代而論,兩人邂逅之事並不合理。再者,馮夢龍〈傭〉與〈唐寅〉的女主角之名皆為桂華,馮夢龍受了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的影響,至第三版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才改為秋香。因此,馮夢龍筆下的女婢幾乎可確定是虛構之人,只是借用秋香其名而已。

孟森雖未加闡述馮夢龍筆下的秋香,不過亦認為林奴兒與「唐伯虎點秋香」的秋香為不同人,略言:「然皆言舊院妓之秋香,非宦家婢之秋香[36]。」後又言「枝山乃有題秋香便面一詩,特非此一秋香耳。」其因在於孟氏援引朱季美(生卒年不詳,約萬曆年中人[37])的《桐下聽然》(按:轉引自褚人獲,《堅瓠集四集》)。《桐下聽然》略言:

華學士鴻山(原文小註:察)艤舟吳門,見鄰舟一人,獨設酒一壺,斟以巨觥,科頭向之極罵。既而奮袂舉觥,作欲吸之狀,輙攅眉置之,狂叫拍案,因中酒,欲飲不能故也。鴻山注目良久曰:「此定名士!」詢之,乃唐解元子畏。喜甚,肅衣冠過謁,子畏科頭相對,談謔方洽,學士浮白屬之,不覺盡一觴,因大笑極歡,日暮復大醉矣。當談笑之際,華家小姬,隔簾窺之而笑,子畏作〈嬌女篇〉貽鴻山;鴻山作〈中酒歌〉答之。後人遂有傭書獲配秋香之誣,袁中郎為之記(按:依《劇說》所引,無「袁中郎為之記」此句,此為褚人獲所補增),小說傳奇,遂成佳話[38]

事實上,唐寅只有作〈嬌女賦〉而無〈嬌女篇〉,且內容與「華家小姬」無涉[39]。但孟森採信了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前半篇中陳玄超與秋香之事,並且《桐下聽然》既言「後人遂有傭書獲配秋香之誣」,孟森遂有兩個秋香的結論,表示:「據此(按:《桐下聽然》),則三笑彈詞,明世已有之,乃合唐子畏與陳元超(按:避玄燁諱)事。并為一談者也[40]

        至於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的秋香,孟森以為確有其人,原因在於他相信《耳談》所述,所以才有此論。事實上,依據其內文所載:「陳玄超,名玄句,吳人。父侍御,疏論嚴氏(按:嚴嵩)謫死……從容言及白吏部。蓋玄之外父吏部,正柄國尊顯[41]」實際查詢,卻查無此人相關資料。

惟趙景深說:「(按:作者)於是把秋香,六指等事,一齊移給唐寅」的說法不全然正確,因為〈傭〉、〈唐寅〉雖有唐寅「枝指」之事體,但此時女主角之名仍為桂華,尚且與秋香無涉。換言之,唐寅的枝指與秋香為兩件事,先有枝指;後有秋香,此二事為獨立的事件,只是皆與祝允明相關,趙氏誤將〈唐寅〉視為《涇林雜記》,才有此錯覺。

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係唐寅與秋香的初次結合,後隨《警世通言》出版,故事的角色名字、內容再依環境而易,如明人卓人月(1606-1636)的雜劇《花舫緣》開卷第一頁上方空白,即有徐翽眉批:「向見子若(按:孟稱舜)製《唐伯虎花前一笑》雜劇,易奴為傭書;易婢為養女,十分迴護,反失英雄本色,珂月 (按:卓人月)戲改為改正,覺後來者居上[42]。」而《花舫緣》故事方開場女主角便自我介紹:「妾身申氏,小字慵來,吳興人也。生於閥閱,長有丰姿。我父親因百計蕭條,二喪擔閣,鬻妾於金陵沈八座家為婢[43]。」焦循於《劇說》中亦道:

山陰孟稱舜,字子若。其《柳枝集》有《花前一笑》雜劇,即唐伯虎遇侍婢事。卓珂月本其事作《花舫緣》,改華爲沈,改秋香爲申慵來。《古夫于亭雜錄》又謂:「係江陰吉道人,非伯虎;秋香乃上海大家,非吳興華學士[44]。」

此時故事重心已由秋香轉至風流倜儻的唐伯虎,秋香之名似已不復重要,因此也有許多非桂華、秋香的版本,如黃蛟起在《西神叢語》記載:「俞憲,號是堂。次子見安,偶從舟次見一女郎,心悅之,買舟尾其後。至吳門,知為某富室青衣,……近人以其事為唐寅,余詢其從孫祖源,始得其本末。女郎號美娘,蓋好事者駕言子畏耳[45]

 

伍、吉道人系統演變

前文已概述馮夢龍系統的演變。總體而言,馮夢龍系統起初是有唐寅而無秋香,至參考了《耳談》的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後才添入秋香、笑的元素。而《耳談》本身亦自成一系統,恰好與馮夢龍系統相反,是有秋香而無唐寅。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最末有言:「玄嘗為吉氏子,故人稱「吉道人」。屠長卿有《吉道人傳》,予稍省其繁,置之《談》。」透露了出處來自屠隆(1543-1605),只是查閱屠隆著作尚未找到此文,本文的追溯在此就斷了線索。晚清的鄒弢(1850-1930)認為《耳談》即為《三笑姻緣》的淵源,其在《三借廬筆談》的〈秋香〉條云:

華氏婢秋香故事,久已膾炙人口。皆知為唐伯虎事。近見王行甫《耳談》載此事,始知我鄉陳元超少時事也。元超父以疏論嚴氏謫死,元歸故里,致有此事。《三笑》小說,蓋本此為傳為耳[46]

其他流傳於晚明的版本,故事內容與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幾乎一致,只是主角直接稱作吉道人,見於姚旅(生卒年不詳,約萬曆、天啟年間人)的《露書》,其記載:

吉道人,父秉中,以給諫論嚴氏,廷杖死。道人七歲為任子,十七與客登虎邱,適上海有一宦家夫人擁諸婢來遊,一婢秋香姣好,道人有姊之喪,外衣白衫,裏服紫襖絳裩,風動裾開,秋香見而含笑去。道人以為悅己,物色之,乃易姓名葉昂,改衣裝作窶人子,往賄宦家縫人,鬻身為奴。宦家見其嫻雅,令侍二子讀書。二子習舉子業,道人陰教之,二子益愛暱道人。道人一日求歸娶,二子因留之,曰:「爾毋歸娶,我言之大人,我言之大人,為汝娶。」道人曰:「必為我娶者,願得夫人婢秋香,他非須也。」二子為力請,卒與之。定情之夕,解衣,依然紫襖絳裩也,秋香凝睇良久,曰:「君非虎丘少年耶?君貴介,何為人奴?」道人曰:「吾為子含笑目成,屈體惟子故。」會勾吳學博遷上海,令道人嘗師事焉,甫下車,道人隨主人謁令。既出,竊假主人衣冠入見,令報謁主人,并訪道人。道人外父白方為吏部郎,令問起居甚悉,旋道人從兄東游,其僕偶見道人,急持道人歸,宦家始悉道人顛末,具數百金,裝送秋香歸道人。道人名之任,字應生,江陰人,本姓華,為母舅趙子[47]

翟灝《通俗編》以及梁章鉅《浪跡續談》皆轉引之,且兩書皆在最末加註:「按今演其事為劇,移以屬唐伯虎(按:《浪跡續談》作唐寅)云。」清初王士禎(1634-1711)《古夫于亭雜錄》亦載:

小說有唐解元詭娶華學士家婢秋香事,乃江陰吉道人,非伯虎也。吉父為御史,以建言譴戍。道人於洞庭遇異人,得道術,能役鬼神。嘗遊虎丘,時有兄之喪,上襲麻衣,而內著紫綾揮。適上海一大家攜室亦遊虎丘,其小婢秋香者,見吉衣紫,顧而一笑,吉以為悅己也,詭裝變姓名,投身為僕。久之,竟得秋香為室。一日遁去,大家跡之,知為吉,厚贈奩具,遂為翁婿。華則吉之本姓云[48]

即採信了《露書》中:「道人名之任,字應生,江陰人,本姓華,為母舅趙子。」的說法。

        此外,晚清也有許多人去追索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,但也僅至《耳談》就未再往上探尋,如丘菽園在《客雲廬小說話》的〈三笑傳奇非唐伯虎事〉條目中詳細地分析道:

才子多風流,風流未必才子,蓋「風流」二字,亦正有別也。如俗所傳《三笑傳奇》,唐解元乃一狂且耳,是以狂且爲才子也,烏乎可?不知六如居士,固以節操聞者。初,宸濠知其賢,有時望,思羅而致之幕下,博禮士名,乃以千金爲聘。聘居府中者半載,六如憂之,佯狂自廢,得放還。以賣畫自給,平居翛然物外,足遠城市,何來苟且之事?若《三笑傳奇》所云,意者別有傳訛,亦未可知。後閱《懷珠閣巵言》(近人元和江標著)始釋然也。《巵言》實本王行甫《耳談》,謂竊婢非六如事,婢名秋香,竊者爲元和陳元超。

前述提到的董康在《曲海總目提要》的〈文星現〉亦云:

按寅中正德戊午(按:1498)解元,而華察爲嘉靖丙戌(按:1526)庶吉士,已相去二十八年,其官至學士以及家居,當亦不下十餘年,是時寅已老矣,那得復作此態?《耳談》所載。大約是實,而世以寅風流放誕,因傳會耳。又祝允明有枝指,而寅所未聞,亦是傳訛也。所演允明情蹟,亦多子虛,蓋吳中談唐、祝事籍籍,眞僞各半,作記者取而合演之,以供耳目之玩,故不盡核實也[49]

 

陸、與華氏附會之因

王同軌在《耳談》僅記載秋香為「宦家從婢」,何以在會在馮夢龍(按:《涇林雜記》、《涇林續記》因未知其詳,暫且不論)筆下與華府牽涉?整理以上材料,共發現三種說法,列舉如下:

其一,暗諷給事中華昹。此說見董康《曲海總目提要》的〈文星現〉,其於文中小註寫道:「唐寅竊華婢者,給事中華昶(按:昹)嘗劾寅,時人謂寅竊婢以報云[50]」綜觀唐寅一生,仕途影響最鉅者,乃弘治十二年(1499)會試,華昹以洩題為由劾奏考官程敏政(1445-1500)[51],唐寅因此牽連入獄,而後遭謫為吏,唐寅恥憤而不就,歸家後行為日益放浪[52],故將同是江蘇無錫的華察與華昹附會[53],頗有諷刺之意。

其二,華氏為吉道人的姓氏,此說來自前引姚旅《露書》:道人名之任,字應生,江陰人,本姓華,為母舅趙子。」及王士禎〈吉道人秋香事〉:「華則吉之本姓云。」但原本王同軌所載並無提及此事,僅言:「玄嘗為吉氏子,故人稱吉道人。」並且姚旅、王士禎二人的文中已無陳玄超之名,完全以吉道人代之,故疑此說為後來附會「唐伯虎點秋香」而成。

其三,唐寅與華察本有交情。此說為朱季美《桐下聽然》所載:「子畏作〈嬌女篇〉貽鴻山;鴻山作〈中酒歌〉答之。後人遂有傭書獲配秋香之誣,袁中郎為之記,小說傳奇,遂成佳話。」不過既知唐寅與華察共飲之事為虛構,此說自然不成立,只是將袁宏道的記載倒因為果,試圖增加可信度云爾。

 

柒、參考資料

電子資料庫

  1. 1.文淵閣四庫全書電子版:http://www.sikuquanshu.com
  2. 2. 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所藏漢籍善本全文影像資料庫:http://shanben.ioc.u-tokyo.ac.jp/
  3. 3.漢籍全文資料庫:http://hanchi.ihp.sinica.edu.tw/ihp/hanji.htm

史料

  1. 1.﹝元﹞喬吉,《李太白匹配金錢記》,收入﹝明﹞王驥德編,《古雜劇()》,後又被收入古本戲曲叢刊編輯委員會編,《古本戲曲叢刊四集》(北京:商務印書館,1958)
  2. 2.﹝明﹞王同軌,《新刻耳談》,收入《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部(248)(山東:齊魯書社,1995)
  3. 3.﹝明﹞王同軌撰、孫順霖校注,《耳談》(鄭州:中州古籍,1990)
  4. 4.﹝明﹞朱謀垔,《畫史會要》,收入《欽定四庫全書子部》。
  5. 5.﹝明﹞卓人月,《花舫緣》,收入沈泰《盛名雜劇初集》,董氏誦芬室刻本。
  6. 6.﹝明﹞周玄暐,《涇林續記》,收入孫毓修編,《涵芬樓秘笈(8)(上海:上海商務印書館,1919)
  7. 7.﹝明﹞周復俊、﹝明﹞周玄暐,《涇林雜紀》2卷與《涇林續紀》2卷合編本,收入《續修四庫全書子部(1124)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2)
  8. 8.﹝明﹞姚旅,《露書》,收入《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部(111)(山東:齊魯書社,1995)
  9. 9. ﹝明﹞唐寅,《唐伯虎全集》(北京:北京中國書店,1985)
  10. 10.﹝明﹞祝允明,《懷星堂集》,收入《欽定四庫全書集部》。
  11. 11.﹝明﹞馮夢龍,《古今譚概》(天津:天津古籍出版社,1995)
  12. 12.﹝明﹞馮夢龍,《情史》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1991)
  13. 13.﹝明﹞馮夢龍編撰,徐文助校訂,繆天華校閱,《警世通言》(臺北:三民書局,1983)
  14. 14.﹝清﹞王士禎,《古夫于亭雜錄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7)
  15. 15.﹝清﹞阮葵生著,李保民校點,《茶餘客話》,收入《清代筆記小說大觀》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7)
  16. 16.﹝清﹞姜紹書,《無聲詩史》,收入《續修四庫全書子部(1124)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2)
  17. 17.﹝清﹞倪濤,《六藝之一錄續編》,收入《欽定四庫全書子部》。
  18. 18.﹝清﹞張廷玉等撰,楊家駱主編,《明史》(臺北:鼎文書局,1980)
  19. 19.﹝清﹞梁章鉅撰,陳鐵民點校,《浪跡續談》,收入《清代史料筆記叢刋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7)
  20. 20.﹝清﹞梁紹壬,《兩般秋雨庵隨筆》收入《筆記小說大觀(22)(揚州:揚州古籍書店,1983)
  21. 21.﹝清﹞黄虞稷撰,瞿鳳起、潘景鄭整理,《千頃堂書目》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1)
  22. 22.﹝清﹞焦循,《劇說》(上海:古典文學出版社,1957)
  23. 23.﹝清﹞鄒弢,《三借廬筆談》,收入《筆記小說大觀(26)(揚州:揚州古籍書店,1983)
  24. 24.﹝清﹞翟灝,《通俗編》(武林竹簡齋藏本)
  25. 25.﹝清﹞褚人獲,《堅瓠集》,收入《筆記小說大觀(15)(揚州:揚州古籍書店,1984)
  26. 26.﹝清﹞趙翼著,王數民校正,《廿二史劄記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84)

 

專書

  1. 1.陳寅恪,《金明館叢稿初編》(北京:三聯出版社,2002)
  2. 2.趙景深,《曲藝叢談》(北京:中國曲藝出版社,1982)
  3. 3.董康,《曲海總目提要》(北京:人民文學出版社,1959)
  4. 4.孟森,《心史叢刊》(北京:中華書局,2007)
  5. 5. 顧頡剛,《古史辨(第一冊)(臺北:藍燈文化,1993)


[1]探究此故事淵源,男、女主角常有易人之現象,故本文凡用「唐伯虎點秋香」之處,係作此一故事之概稱。

[2]趙景深,〈三笑姻緣的演變〉,最初收錄在《文學》71(上海:19367),修訂後易名〈三笑姻緣〉收錄在氏著《彈詞考證》,《彈詞考證》一書在中國又被收錄在氏著《曲藝叢談》(北京:中國曲藝出版社,1982),頁87-100

[3]﹝明﹞馮夢龍,〈傭〉,《古今譚概》(天津:天津古籍出版1995),卷11,頁364

[4]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寅〉,《情史》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1991),卷5,頁433-434

[5]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寅〉,《情史》,卷5,頁433-435

[6]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寅〉,《情史》,卷5,頁435

[7]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寅〉,《情史》,卷5,頁436-437

[8]﹝明﹞馮夢龍,〈傭〉,《古今譚概》,卷11,頁364

[9]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寅〉,《情史》,卷5,頁439

[10]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寅〉,《情史》,卷5,頁439-440

[11]﹝明﹞王同軌撰、孫順霖校注,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,《耳談》(鄭州:中州古籍,1990),頁,286-288。並載於﹝明﹞王同軌,〈陳玄超遇銅帽僊人〉《新刻耳談》,收入《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部(248)(山東:齊魯書社,1995),卷13,頁677-679馮夢龍節錄與「唐伯虎點秋香」相關之前半篇。見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寅〉,《情史》,卷5,頁439-440

[12]春媚,掌首飾脂粉。夏清,掌香爐茶華。秋香,掌四時衣服。冬瑞,掌酒果食品。」見﹝明﹞馮夢龍編撰,徐文助校訂,繆天華校閱,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,《警世通言》(臺北:三民書局,1983),卷26297

[13]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,《警世通言》,卷26,頁293

[14]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,《警世通言》,卷26,頁294

[15]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解元一笑姻緣〉,《警世通言》,卷26,頁295-296

[16]﹝明﹞王同軌撰、孫順霖校注,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,《耳談》,頁288。並載於﹝明﹞王同軌,〈陳玄超遇銅帽僊人〉《新刻耳談》,收入《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部(248)》,卷13,頁679

[17]周復俊《涇林雜記》卷又《涇林類記》。周玄暐《涇林續記》卷。(原文小註:復俊孫,萬曆丙戌進士,官知縣,坐書語誹謗死。)」見﹝清﹞黄虞稷撰,瞿鳳起、潘景鄭整理,《千頃堂書目》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1),卷12,頁339

[18]﹝明﹞周復俊、﹝明﹞周玄暐,《涇林雜紀》2卷與《涇林續紀》2卷合編本,收入《續修四庫全書子部(1124)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2),頁109-217。另外,《涇林續記》不分卷本,收入孫毓修編,《涵芬樓秘笈(8)(上海:上海商務印書館,1919),頁1-54

[19]﹝明﹞周玄暐,《涇林續記》,《涵芬樓秘笈(8)》,頁15-16,26。並載於合編本,《續修四庫全書子部(1124)》,卷4,頁200-201。惟〈松江徐繼齋嫁女〉不見於合編本。

[20]趙景深,〈三笑姻緣〉,《曲藝叢談》,頁93,註1

[21]董康,〈文星現〉,《曲海總目提要》(北京:人民文學出版社,1959),卷20,頁981

[22]﹝清﹞趙翼著,王數民校正,〈明中葉才士傲誕之習〉,《廿二史劄記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84),卷34,頁783

[23]引文略去馮夢龍轉引王同軌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的引文。見﹝明﹞馮夢龍,〈唐寅〉,《情史》,卷5,頁439-440

[24]引文刪節掉《李太白匹配金錢記》的內容概述。見趙景深,〈三笑姻緣〉,《曲藝叢談》,頁87

[25]﹝元﹞喬吉,《李太白匹配金錢記》,收入﹝明﹞王驥德編,《古雜劇()》,後又被收入古本戲曲叢刊編輯委員會編,《古本戲曲叢刊四集》(北京:商務印書館,1958),頁12

[26]「允明生而枝指,故自號枝山,又號枝指生。」見﹝清﹞張廷玉等撰,楊家駱主編,《明史祝允明列傳》(臺北:鼎文書局,1980),卷286,頁7356

[27]顧頡剛,〈與錢玄同先生論古史書〉,《古史辨(第一冊)(臺北:藍燈文化,1993),頁60

[28]顧頡剛,〈自序〉,《古史辨(第一冊)》,頁66-70。並見顧頡剛,〈孟姜女故事的演變〉,《孟姜女故事研究集》,(臺北:漢京文化公司,1985)

[29]〈秋香便面〉原名〈題畫二首(按:其中一首)〉:「晃玉揺銀小扇圖,五雲樓閣女仙居。行間著箇秋香字,知是成都薛校書(按:薛濤)」見﹝明﹞祝允明,《懷星堂集》,收入《欽定四庫全書集部》,卷8,頁23。並載於《御定佩文齋詠物詩選》,收入《欽定四庫全書集部》,卷207,頁12

[30]趙景深,〈三笑姻緣〉,《曲藝叢談》,頁90-91

[31]《無聲詩史》,清梁紹壬《兩般秋雨庵隨筆》並引之。」見趙景深,〈三笑姻緣〉,《曲藝叢談》,頁91,註1

[32]﹝清﹞梁紹壬,〈秋香〉,《兩般秋雨庵隨筆》,收入《筆記小說大觀(22)(揚州:揚州古籍書店,1983),卷6,頁84

[33]見孟森,〈心史筆粹〉,《心史叢刊三集》,收入《心史叢刊》(北京:中華書局,2007),頁260

[34]此事明清多書皆有所載,內容略有增減,但幾乎如出一轍,已知數例如下:﹝明﹞朱謀垔,《畫史會要》,收入《欽定四庫全書子部》,卷489。﹝清﹞褚人獲,〈題扇拒客〉,《堅瓠集三集》,收入《筆記小說大觀(15)(揚州:揚州古籍書店,1984),卷3,頁95-96。﹝清﹞倪濤,《六藝之一錄續編》,收入《欽定四庫全書子部》,卷1416-17。﹝清﹞姜紹書,〈林奴兒〉,《無聲詩史》,收入《續修四庫全書子部(1124)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2002),卷5,頁548。﹝清﹞梁紹壬,〈秋香〉,《兩般秋雨庵隨筆》,卷6,頁84。因此,趙景深若以為《兩般秋雨庵隨筆》係引自《無聲詩史》是不正確的。

[35]﹝清﹞倪濤,《六藝之一錄續編》,卷1417

[36]惟「皆言」是指誰言?文中語意不清,無從得知。見孟森,〈心史筆粹〉,《心史叢刊三集》,收入《心史叢刊》,頁259

[37]關於朱季美的年代係根據﹝清﹞褚人獲的《堅瓠集》收錄資料所研判。而查《桐下聽然》一書,臺灣國家圖館及中央研究院的古籍系統皆沒有相關資料,僅在中國國家圖書館的「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聯合導航系統」(網址:http://202.96.31.45/)查詢到結果:《桐下聽然》二十二卷,署名夸蛾齋主人撰。

[38]﹝清﹞褚人獲,〈唐六如〉,《堅瓠集四集》,卷4,頁135。同事載於﹝清﹞焦循,《劇說》(上海:古典文學出版社,1957),卷3,頁52。引文中「袁中郎為之記」係指﹝明﹞袁宏道,《袁中郎先生批評唐伯虎彙集》眉批:「此女大不俗。得子畏爲配,亦一笑爲之媒耶?然子畏亦可謂有心人矣。」

[39]﹝明﹞唐寅,〈嬌女賦〉,《唐伯虎全集》(北京:北京中國書店,1985),卷1,頁1

[40]孟森,〈心史筆粹〉,《心史叢刊三集》,頁260

[41]﹝明﹞王同軌,〈陳玄超遇銅帽仙人〉,《耳談》,卷13,頁286

[42]﹝明﹞卓人月,《花舫緣》,收入沈泰《盛名雜劇初集》,董氏誦芬室刻本,卷23,頁1。並載於﹝清﹞焦循,《劇說》,卷3,頁52

[43]﹝明﹞卓人月,《花舫緣》,卷23,頁1

[44]﹝清﹞焦循,《劇說》,卷3,頁51

[45]﹝清﹞黃蛟起,《西神叢語》,轉引,頁數待查。

[46]﹝清﹞鄒弢,《三借廬筆談》,收入《筆記小說大觀(26)(揚州:揚州古籍書店,1983),卷12,頁408

[47]﹝明﹞姚旅,《露書》,收入《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部(111)》,卷7,頁669。﹝清﹞翟灝,《通俗編》(武林竹簡齋藏本),卷37,頁33-34。及﹝清﹞梁章鉅撰、陳鐵民點校,《浪跡續談》,收入《清代史料筆記叢刋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7),卷6,頁362。轉引之。

[48]﹝清﹞王士禎,〈吉道人秋香事〉,《古夫于亭雜錄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7),卷5,頁106。同事﹝清﹞阮葵生,〈三笑姻緣故事〉,《茶餘客話》亦援引道:「雜劇中《唐解元三笑姻緣》故事,王阮亭嘗辨為江陰吉道人,非伯虎也。(按:後引〈吉道人秋香事〉,略改數字)」見﹝清﹞阮葵生著、李保民校點,《茶餘客話》,收入《清代筆記小說大觀》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7),卷18,頁2925。﹝清﹞焦循,《劇說》,轉引之,卷3,頁52

[49]董康,〈文星現〉,《曲海總目提要》,卷20,頁984-985

[50]董康,〈文星現〉,《曲海總目提要》,卷20,頁981

[51]「弘治十二年會試,大學士李東陽、少詹事程敏政為考官。給事中華昹劾敏政鬻題與舉人唐寅、徐泰,乃命東陽獨閱文字。給事中林廷玉復攻敏政可疑者六事。敏政謫官,寅、泰皆斥譴。寅,江左才士,戊午南闈第一,論者多惜之。」見﹝清﹞張廷玉等撰,《明史‧選舉志》,卷70,頁1740

[52]言者劾敏政,語連寅,下詔獄,謫為吏。寅恥不就,歸家益放浪。」見﹝清﹞張廷玉等撰,《明史‧唐寅列傳》,卷286,頁7352-7353

[53]華察,字子潛,無錫人。應埈(按:屠應埈)同年進士。累官侍講學士,掌南京翰林院。」見﹝清﹞張廷玉等撰,《明史‧華察列傳》,卷286,頁7368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okplaymayda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