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於歷年記中所見的病痛,東華大學歷史學系的李沂臻在〈《歷年記》看姚廷璘的日常生活史〉已做部分的整理[1],惟其涉及的範圍僅止於《歷年記》的上、中篇,並不論及康熙十六年(1677)以後,且崇禎元年(1628)至康熙十六年間的內容與表格仍有疏漏,此二表即是在該文的基礎上,略作補充與校正。

        以下的兩個表格中,引文過長者,已略作修改,非完全節錄。表中並將病痛以粗體突顯,方便讀者閱讀。

 

壹、姚廷遴的病痛史

時間

病症與過程

崇禎四年

四月,余出痘(44)

順治三年

七月出遊,歸家不料身冒風寒,病臥經月有餘。至十月初一日,偶有瞽者為余推算云:「還有小晦。」至明日忽覺喉中發痛,食不能下,氣不能通,頃刻大危急。請外科姚豫凡醫治,乃雙乳瘼也,用刀開出紫黑血一二碗,吹藥於內,漸漸而癒,獻神服藥,已大費周折矣。(63)

順治十四年

九月,發起便毒廣瘡,將有四個月受累,吃藥吃參大費。(75)

康熙二年

母親死後,余過首七享祀畢,然後南歸,中心苦極,不兩日亦大病甚危,幸飲糖湯而上下氣通,得不死。自十月初一病起,數日即起身走去,竟撲倒,可見病極。隨又病於祖母處五六日,窘狀異常而歸。(86)

康熙九年

九月二十六日,臀上忽痛,發一腿癰。十月初一,毒痛難禁,耐至初八日,談章吉將刀開下寸許無血,奇痛非凡,又請談來醫治,至十五日方開出血膿幾碗,其痛稍可。不料二十一日又重新身上發熱,其毒脹痛,直足致命。六七日又復出血幾碗,十一月初四日勉強起身,坐家四日。因公出邑,後不料臀上偶因戲謔,被范爾傳趯傷,重又發寒熱作膿起,痛不可言。幸有小友梁壽平,少年多情,雖係同事,異常周旋伏侍,請外科康君行服藥,又用刀開,當時出血膿幾碗,其痛少止。十二月初四日方起身,(100-101)

康熙二十年

七月初,余瘧疾,起初寒熱,忽涼,隔兩日復寒熱,因而方知是三瘧,久不能癒。至八月初又瀉痢,一晝夜無次數,初五日方好,然瘧疾如故,形消骨立,面有黑色,而氣血虛極矣。九月十九日,在邑歸家,承三林塘煙鋪喬右梁薦,有一走方者醫瘧,據云已立效數人,何不要他一看,因而買其藥而歸,歸即飲,其夜大吐大瀉,至二十一夜瘧來更甚,然自後竟不來矣,忽變為夜夜發熱,知乃虛極之故。至十月初三,因飲酒一日,又到夜深覺倦懶,又來,直至明年六月方好。(114)

康熙二十六年

又疫痢盛行,遍地患病。余自六月二十起瀉痢,在館中不便,欲歸家調理。在館中一日,有一、二十次,夜四、五次,因起身冷靜,至初六歸家。初時用杜行胡先生藥幾帖,竟不見效,歸時南贖藥,亦竟不效。余因想時刻要出恭者,因大便不爽快,正所謂裡急後重故也,余竟用當歸、澤瀉、黃芩、木通四味煎服。只一帖,腹中宿糞瀉出,適意異常。(127-128)

 

貳、家族成員的病痛史

時間

人物

病症與過程

崇禎二年

祖父

七月祖父患痢臥床,至十三日祖亡。(43)

崇禎七年

二弟

八月,二弟出痘。自此起病,時常舉發。(44)

崇禎十一年

崇禎十二年

崇禎十三年

父親

七夕時,父親自外抱三弟而入,口中連連吐痰,痰中有血。十二年二月,父在杭州任上大病,嘔血幾殆而歸。歸家吐血不止,服藥禱神,建醮禳鬥,無件不為。舉家倉皇,使費無算,稍緩而復重,才癒而更發。六月,天氣炎熱,父病更危,請唐姑娘歸,托囑後事。十二月,有人報稱趙思槐放火燒壞舍房等語,父親大怒,立時吐血,自此而舊病復起,不能痊可矣。叔祖曾贈人參一大包、調理丸藥參膏一瓶。十三年正月初二日,與外祖面言半日,至黃昏而問祖母還在南宅,越加氣忿,遂連連吐血,戌時亡。 (46-47)

崇禎十二年

聘妻

八月,聘妻黃氏病亡。(46)

順治七年

二弟

十一月,二弟在城患腹痛,病幾死,幸歸家,自此臥床不起矣。(67)

順治八年

表妹婿

順治六年,表妹唐大姐許配褚文余,一說就成,即日招贅結親。甫二載,文余血症死。(66)

順治八年

順治九年

順治十年

母親

十一月,母親在周浦患瘧疾而歸,臥枕不起,幸煎白術膏加參在內,久服而癒。順治九年春,母病竟好。順治十年,審問母親三瘧竟好(68,70)

順治九年

三叔

六月,寅龍三叔嘔血病死。(69)

順治十二年

長男

年二月初一日長男出痘,至初八日黃昏死。(73)

順治十五年

內人

內人病,參藥並進,又大費。(75)

順治十六年

叔祖

九月初一,叔祖忽患瀉痢之疾,臥床不起。初二即請周浦醫生閭芝林看脈訖,只說無事易好,初五後病情漸惡化,初八眼睛視力衰退,初九氣絕。(77-78)

康熙二年

內人

岳母

 

內人於七月二十六日病起,至八月初六忽然見凶,不省人事,問卜獻神。初八日,死去復蘇。初十又死去。十一日,岳母亦病,深夜將內人收拾來入棺,而身尚溫。至明蚤省視,微微有氣,已復醒轉矣,聲息低微,極聽方得。數日不食,即參湯亦不能下嚥。一時醒來,忙促無措,只得先將米湯來灌在口內,竟咽下去,漸次救轉。又獻神送鬼,更多鬼話,我從來不信者,至此方知真有鬼也。雖幸不死,臥床兩月方得復元,從前所做之事,及所放物件,毫不記憶,亦一異也。(85)

康熙二年

母親

三弟

八月,東去尋母親,母親亦病,三弟亦病,家無健人。九月十九夜,東頭蔡兔來回報母親病稍癒,忽灶下火起,驚嚇轉凶,於二十日病亡。(85)

康熙二年

大妹

十五日,妹亦大病,宅上無健人。(86)

康熙四年

岳母

十二月初二日,家中岳母病亡。(93)

康熙五年

大伯

七月即患痢,至八月二十五日大凶。(94-95)

康熙六年

表妹

三月二十五,吳元宮,言及唐老親娘病重,遂同去候問。

至半夜,姑娘又有許多病語,余同表妹即著人送鬼幾位而稍可,至明日病竟好一半矣。(96)

康熙六年

大女

次女

三女

珠兒

四月,先是大女出痘甚少,又次女發痘亦稀,又停兩日,三女放痘樣竟有一二百顆矣。結後珠兒發痘多甚,其勢險極,幸如圭母舅用心調治,獻神謝天地而得活,嚇人異常,調理兩月,家中大費。(96)

康熙六年

大侄

五月初六,大兄家大侄,從江陰歸後忽然起病。實從未出門弱質,在船幾日,在江陰幾日,勞頓故也。被庸醫黃鼎臣竟誤以風寒藥投之,遂至不起。(96)

康熙六年

三女

八月十六日歸家,不料第三女患痢而殤。(97)

康熙九年

內人

女嬰

八月三十日又生一女,內人忽血暈,急救而蘇,因此隨將此女過繼與鄰人黃定官領去,不及兩月死。(100)

康熙十年

二伯母

七月,二伯母病亡,停柩在家。(102)

康熙十一年

母舅

十月初三,母舅亡。先於八月內病甚,料不起。(105)

康熙十二年

大兒

四月內大兒出赤痘,病數日方起。(106)

康熙十二年

內人

次兒

幼兒

大女

次女

五月初一日,內人及次兒、幼兒、大女、次女俱病倒,時值黃梅,探望者俱不敢入內。六月初一日,內病方起,余與大兒在北車作油歸,知內人又跌壞頭顱,過兩日浮腫起,至二十日方好。(106)

康熙十四年

表妹

九月初八,余在唐家表妹家吃早飯歸來,十六日出邑,知妹病重,即去陪伴數日,醫卜無效,訣別而死。二十五日,表妹病亡。(108)

康熙十五年

次兒

三兒

四兒

正月十八日,次兒、三兒、四兒同時出痘(108)

康熙十五年

大兄

正月初六,大兄在萬斛齋內看書,因雨大無人出入,忽一時暈去,急救而醒,遂得半身不遂之疾,至八月間方能坐起,竟不能移步矣。我與二兄憂甚,相商調理,吃藥吃參、獻神打醮,件件做到,不能速好。(108)

康熙十七年

康熙十八年

母姨夫

十月二十一日,母姨夫大病復發。康熙十八年三月二十五日,母姨夫病亡。(111-112)

康熙二十年

阿嫂

六月十五日西宅阿嫂病亡。(114)

康熙二十一年

侄婦

侄女

四月十二日,侄輩俱病,不勝慘極!侄婦瞿姑娘死,侄女二姑娘亦死,時症害人,可懼如此。(115)

康熙二十三年

大兄

八月十七日大兄病亡。(118)

康熙二十六年

大兒

四兒

次兒

六月,大兒患氣虛飽脹臥床,頭面四肢發腫,腹內實,幸康文玉定方,吃藥四帖,竟有效,隨又服之。至七月病才好。四兒腹上生癤,次兒頭上生瘡,俱難即好,受累異常。(127-128)

康熙二十四年

舅家媳

八月初二,大阿舅家二官娘子急病死。(121)

康熙二十六年

趙親母

趙親母患痢死。(128,身分待考)

康熙二十八年

大嫂

八月初四日又往壽山候大嫂,聞有微疾也。(135)

康熙三十年

次孫

七月初八日辰刻,次孫亡。先於初四日病起,惟嘔吐而已,不料三日而天,殊為可惜。(141)

康熙三十三年

談親母

正月二十五日談親母病故。(147)

康熙三十四年

大兒

大女

十一月初四,大兒病亡。先一日次兒尋余歸家,言大兒病久將危,看來不能活矣。氣絕後,余即去買棺木,忽東頭趙元官來言:「小姐病危,要速去見面。」連夜同印兒星趙元官家,亦已死矣。一日之內,連喪一子一女,單差一時,心痛異常,宛如夢境。(151)

 

參、討論

        姚廷遴祖父為御醫[2],對於自身疾病的描寫相當細微。姚家有多人受痘疹與疫痢之疾,統計姚家共有十一人出過痘,包括兩次傳染性出痘,其中大兒為赤痘,其餘不明。康熙二十六年二月初一載:「因四位學生出痘新好,功課稍寬。[3]連姚廷遴的四個學生都有一樣的經驗,可見小孩出痘是常見的,治療的方法似與三女的「放痘」有關。而《歷年記》中紀錄的十五個出痘案例,只有長男可能死亡,其死亡率並不高。

相較而言,痢疾的死亡率就比較高了,共有五人因此喪命。姚廷遴甚至患了兩次疫痢,兩次求助醫生都沒有效果,其中康熙二十六年的藥方還是自創的排便方。康熙二十五年政府下令拆毀淫祠時,逢嘉興、秀水兩縣,疫症盛行,於是就流傳病者吃甘蔗即癒的偏方,導致「甘蔗一時貴極,直有到松江、上海來販去者。[4]

疫痢的流傳,《歷年記》中曾三度提到,「(康熙元年)八、九月疫痢盛行,十家九病。[5]」、「(康熙二年)是年春雨連旬,夏間甚涼,至秋疫病時行,連村合戶俱病倒,家家獻神送鬼,甚多奇異。[6]」,以及(康熙二十六年)疫痢盛行,遍地患病[7]」可見疫痢應是季節性的疾病。康熙十七年時還提到「吳逆三桂於八月十七申時病痢身死。[8]」其中康熙二十一年死於「時症」的侄婦與侄女,不曉得是否亦為疫痢。

對於治療疾病的方法,除了求醫服藥外,主要還是以補品為主,如人參、糖湯、調理丸、白術膏等等,且多為參藥並進。不過姚廷遴曾多次嘗試外科治療,順治三年患「雙乳瘼」曾開刀放出瘀血,康熙九年患「腿癰」也數次開刀取血膿。從兩表中也可看到姚家人數次求醫後未改善,甚至有庸醫誤醫的事體。



[1]李沂臻,〈《歷年記》看姚廷璘的日常生活史〉,《洄瀾春秋》,6(花蓮,2009.7),頁176-181

[2]﹝清﹞姚廷遴 ,《歷年記》(稿本),收入《清代日記匯抄》(上海:上海人民出版社,1982),頁39

[3]﹝清﹞姚廷遴 ,《歷年記》,126

[4]﹝清﹞姚廷遴 ,《歷年記》,122

[5]﹝清﹞姚廷遴 ,《歷年記》,頁84

[6]﹝清﹞姚廷遴 ,《歷年記》,頁85

[7]﹝清﹞姚廷遴 ,《歷年記》,頁127

[8]﹝清﹞姚廷遴 ,《歷年記》,頁1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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