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96年,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(Matteo Ricci)教授了中國人一套可以大量且快速的記憶方法─「記憶宮殿」。這個方法就是在腦海中建立一個房間,隨著記憶量的增加,你可以持續擴張,房間會變成房子、宮殿,甚至城市。利瑪竇告訴中國人,建立宮殿可以有三種方法:第一是源於現實的空間;第二是完全想像的空間;第三是半現實的空間。然後這些臆像的結構就可以成為幫助記憶的索引。

    現在各位可以與我一起虛構一個房間,我將在空間裡做出五個索引。第一,我打開了門;第二,看到了門後的地毯;第三,地毯上有張桌子;第四,桌子後面的牆有幅畫;第五,畫旁邊有扇窗戶。只要記住了這個小空間,就可以記憶五樣事情。以一個家庭主婦為例,下班前他想到了今晚要做五樣事情,第一是接小孩;第二是買菜;第三是付水電費;第四是還鄰居鍋鏟;第五是上網團購。這五樣事情毫不相關,但這位媽媽並不苦惱,因為她與我一起建構了這個記憶宮殿,且她已經將這五件事給放置在宮殿裡了,讓我們參觀一下她的記憶宮殿吧。

    在屋外,媽媽看到了小孩被五花大綁在門上面,正在向她求救。媽媽並不急著解救她心愛的小孩,她打開大門,看見地板變成菜園,有長好的蘿蔔也有剛播種的,甚至有的樹長得出一串肉。崎嶇的地板使他難以前進,不過並影響她視線的游移,她將視線呈現水平狀,看到了桌子變成一個呈現拱橋姿勢、面目猙獰的水電工,嘴巴還停不下來地向她催債。水電工的樣子討厭極了,使媽媽趕緊彎著頭看看後面的畫,畫裡面的鄰居拿著鍋鏟狂敲自己的頭,看來鄰居比起水電工顯然好不到哪去,媽媽瞥了一眼趕緊轉身,轉身的媽媽看到了窗戶,但她看到的不是窗外的風景,而是電腦的作業系統,並且瀏覽器已經連線到團購網上。現在媽媽嘴角出現滿意的微笑,將思緒拉回到現實,離開了記憶宮殿的媽媽知道他要做什麼了。

    這個記憶方法並不是利瑪竇發明的,在古老的羅馬修辭學中這是必修的課程。從家庭主婦的例子中,我們會發現在她的記憶宮殿中,所有的東西似乎都是誇張化的,確實如是,因為越是不合常理就越能容易記得,羅馬的修辭學家昆體良(Quintilian)是這麼說的:「如果我們使建立的形象既不繁多也不模糊,而是生動有意義的;如果我們賦予這些形象超凡脫俗的美麗或獨一無二的醜陋;如果我們給某些形象戴上王冠或斗篷,對於我們而言形象將更為醒目:如果我們想在一定程度上醜化形象,以鮮血玷汙它;以泥巴弄髒它,或是以紅漆塗抹它,將予人更怵目驚心的形象;也可讓形象增添幾許滑稽效果,如此,形象也更容易記憶。」並且昆體良又表示應該注意順序拜訪這些場所,在家庭主婦的例子中因為只有一個房間,所以還不甚明顯,當建設成一個記憶宮殿時,順序是相當重要的,你將不會迷失在宮殿中,因為你可以「瞬間移動」。以利瑪竇為例,他可以記憶由五百個漢字組成的清單,抽考他或是要他展現到背如流的奇蹟都很簡單,他只要瞬間移動到記憶的位置或是從後門進去他的宮殿就可以了。

    而在記憶的方法上,利瑪竇提醒了我們幾個該注意的地方,對於抽象的事物,應該將它圖像化,比方有一個多愁善感並且健忘的人,他告訴自己:「今晚我一定要大哭一場。」也許他可以在宮殿中裝上一張臉,眼睛部分是兩個水龍頭,而水龍頭現正嘩啦嘩啦地流個不停。當記憶的數量愈增龐大時,你必須要新增路標,即數值索引,它可以幫助你瞬間移動時不致飛錯地點,利瑪竇提供了幾個小方法,例如他用一隻絕妙的手(golden hand)提醒他這裡是五,用十字架來表示十。最後,當你已蓋起龐大的宮殿,並可以悠遊其中後,你可以嘗試更高難度的記憶法,即使用卡米洛(Camillo)的「場所」(theater),請開始建立環境,然後向外延伸,創造出一個想像的世界,你可以站在山丘上俯看你的世界,你不僅看到一座宮殿,而是你記憶之城的全貌,這時的你不但會瞬間移動,並且可以分身了。

    利瑪竇把這個記憶法傳授給中國人,他的目的是想要吸引中國人的好奇進而推進天主教在中國的發展,如他把記憶法傳授給江西巡撫陸萬垓的三個兒子,希望能幫助他們考科舉,儘管中國人對利瑪竇有這種魔力感到驚嘆,不過似乎不太買帳,也不能怪中國人,因為連歐洲人自己也對這種記憶方法提出批判,最為人知就是培根(Francis Bacon),他說:「我無法估算僅聽一遍可重複背出多少名字或詞語,我也無法估算出我能玩多少雜技、繩索和舞蹈之類的把戲;一個是思想方面毫無價值的東西,而另一個是身體方面毫無價值的花招。」

    我簡單的講述了這個記憶方法,你願像利瑪竇一樣的蓋起雄偉的記憶宮殿,或像培根一樣對此嗤之以鼻都無所謂,但倘若你也想進入利瑪竇的宮殿中,不妨讀讀《利瑪竇的記憶宮殿》(臺北:麥田出版,2009),史景遷(Jonathan Spence)會領著你回到四百年前,看利瑪竇也看那時的中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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